君微

第九章

林纾认真道：“我知道你或许很为难。但是这事关人命！洛公子，算我求你了……”

洛辞砚一脸为难：“这……”

林纾道：“难道公子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么？我不信。你放心，我会同你一起进去，绝不会让你有什么危险。你若是肯助我……”她咬了咬嘴唇，“我林家便欠你一个人情。”

林家？哪个林家？是武林世家么？

洛辞砚心下思考着，面上却垂下了眼帘，轻声道：“我能体谅姑娘的心情。但，此次并非我一人前来，我需得同我朋友商量一下。最起码，我得去跟他说一声。”他看着林纾，诚恳道：“不若你在此等我片刻，我回去找他？”

林纾立马道：“我同你一起去！”

洛辞砚无奈笑道：“姑娘这是怕我跑了不成？”

林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逼的有些紧了，颇为不好意思。洛辞砚见了，虚虚点了点她的额头：“你呀。好吧，姑娘为在下解忧在先，如今姑娘同在下一起回趟客栈，也不是不行。只是……姑娘只能在一楼等我，可好？”

林纾的面上浮上些淡淡的粉色。她应道：“当然。”

 

林家？

是哪个林家？

无论是哪个林家，都不重要。南叶北柳，西唐东杨。此乃唐朝武林真正的四大家族，古家这样的家族，也就能在这样的北方，评上一个一流家族的称号。同叶柳唐杨这四个世家相比，古家还是略逊一筹。

因此，无论是哪个林家，出身于唐门的唐无明都不会太在意。

但能称上家族的，势力也绝不会太弱。若是能得了这个林家的承诺，以后做什么事情，也方便的很；借刀杀人也好，隔岸观火也好，都不必唐无明亲自动手——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动手。

唐无明道：“可以应她。”

洛辞砚反问：“那你如何？”

唐无明意外的挑了挑眉。

洛辞砚道：“治病的是你，解毒的是你，我既不能看出毒的明细，也解不了毒性，到时候她要跟着看我解毒怎么办？”

“这有什么难的？”唐无明平静道，“只要说你调制解毒丸时不能有旁人在场，自然就解决了。我自会提前把解药给你。”

“那你呢？就我一个人去？”洛辞砚皱眉，“我的医术，对于毒药一类，研究不深。露出破绽了怎么办？”

唐无明已经有点不耐了。

“那你就推给我吧。”他道，“说我是你的同门也可。”

他看了洛辞砚一眼：“你刚刚说你用的假名搪塞她，叫什么？”

洛辞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，支支吾吾道：“洛茗……”

他微微低了头，却看见唐无明的手在轻轻的颤抖。他霍然抬起头来:“你的手怎么了？”

唐无明低头看了一眼，不甚在意道：“不知道。可能就是你说的后遗症吧。”

洛辞砚瞪大了眼睛：“我是个大夫，而且一直在你旁边，你后遗症发作却不知道找我？！”

虽然有些气，到底还是不敢对唐无明如何，只能硬邦邦道：“把你手给我，我看看。”

唐无明听着他的话，浑身不适，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感到别扭和奇怪。他不想和自己的身体作对，也依言将手腕递了过去，想着：这小大夫说的没错，身边有个大夫不用，简直是犯傻。

但他已经太习惯一个人了，并不习惯跟别人讲述自己的情况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任由洛辞砚捏着他的命门，道：“那个小姑娘你应付得了么？”

洛辞砚哼了一声，有些不满又有些得意道：“没有我应付不了的女人。”

唐无明颇感好笑：“口气挺大。”

洛辞砚松了他的脉，回身到桌上斟酌着给他配些药，回应道：“我只是说一下事实。女人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，只要你肯温柔对待她们，就一定会得到更美好的东西的。”

唐无明玩味的勾勾嘴角：“比如桃花债？”

洛辞砚笔尖一顿，一滴墨水就凝成了一个点。他很快继续写了起来，若无其事道：“我给你的药，记得按时吃。调理一个月，你那些剩余的小伤就能好个差不多了。”

唐无明唔了一声，道：“那么，可以下去了么，洛茗大夫？”

洛辞砚看了他一眼，微微笑道：“当然可以了，师兄。”

 

林纾在一楼等得焦躁不已的时候，终于看见那个一袭黑衣的俊美大夫走了下来。

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，那人身着蓝色长衫，表情冷淡，其俊美程度甚至要压洛茗大夫一头。

林纾不明白，这种感觉，是因为唐无明比洛辞砚的气势更足，更强势。

林纾在这样的人面前，也不敢太随意，只好笑道：“洛大夫，这是你的朋友？”

洛辞砚笑道：“这是我师兄。”他转头对着唐无明，轻声介绍道：“师兄，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林纾姑娘。”

唐无明只是对着林纾淡淡的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，更别提自我介绍了。

林纾有些尴尬，但也知道有些人生性如此，便也没太在意。她对洛辞砚笑道：“洛大夫，你师兄要跟我们一起去吗？”

洛辞砚对着她歉意的笑了笑，温声道：“姑娘，之前没有告诉你，其实我和我师兄已经去看过了。”

“啊？”林纾有些惊讶，“看过了？怎么样？有结果么？”

洛辞砚点点头道：“的确是中了毒。但我不清楚是什么毒，我师兄也正在研究怎么解。你今天看见我，是因为我想找一找这毒的来源。”

林纾瞪了瞪眼睛，道：“果真是毒？严重么？能解么？”她停了停，又问：“那你找到来源了吗？”

洛辞砚听着这一连串的发问，只含笑不语的看着她。

倒是唐无明一板一眼的答复了她：“是毒，比较严重，能解。来源还没有找到。”

林纾听见他说话，方才从洛辞砚的视线里挣脱出来，微微红着脸道：“那么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洛辞砚微微一笑，“我今日便是在追查一些线索，比如那些中毒之人的共通之处。都去过的地方、都吃过的东西，都是要归纳出来的线索。顺着这些东西，或许可以找出毒源所在。”

洛辞砚踱了几步，道：“若是姑娘愿意帮忙，或许可以与我分工，在城里打探打探。”

林纾笑道：“那倒不难，好在我林家还有几个护卫同我一起出来了，到时我让他们同我一起，肯定能快些。”

洛辞砚有些惊讶：“护卫？可我……倒是从未见过姑娘的身边有什么人。”

林纾不好意思的低下头，小声道：“我找你说话的时候……把他们打发走了……”

唐无明了然的瞥了洛辞砚一眼。

洛辞砚听到也是微微一怔，随即笑道：“下次还是让他们跟着吧，万一在下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，姑娘出了什么事，又怎么同父母交代？”

“嗯……”林纾呐呐的应着，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。

唐无明看着这一男一女，轻轻咳了一声，示意旁边还有人在。他对洛辞砚道：“那你们继续去吧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
林纾倒是的确害臊了，洛辞砚却是刷的看向唐无明，听他说的话后更是实力反对：“别啊，师兄。你也一起来吧，肯定能进展快些。”

你同小姑娘打情骂俏，拉我做什么。唐无明不解的看了一眼洛辞砚，又瞥了一眼林纾。

洛辞砚装作没看懂：“师兄，你处世经验比我多，观察力也比我敏锐，就跟我一同去吧？”

他眉毛微微皱起，目光殷切的看着他，唐无明看着只觉得好笑，轻轻点了点头，算是答应了。

洛辞砚这才舒了一口气。

姑娘嘛，是很好的姑娘；相处嘛，也是很有趣的相处。可他对这位林纾姑娘并无旖旎之思，真要论起来……

洛辞砚偷偷瞄了一眼唐无明精致的五官。

嗯，还是这位比较合心意。

 

虽然说着分工合作，但林家护卫一到，林纾便央着洛辞砚要同他们一起行动了。洛辞砚对待女孩子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的，唐无明也不在意这些人——对他来说有没有都一样，他都不会放心里，故而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行动了。

能做的倒也不多，无非就是询问他们的亲朋好友，病人在发病前吃了什么、去了什么地方，再记录下来。因为洛辞砚是大夫的缘故，大多数人都非常配合。

虽然……他们并未报以什么期望。

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，没什么文化。这病，久不见好，又传染无数；时间长了，就有一种言论悄悄传开，道这病是天降之罚。

天又为何要罚他们这些平民呢？

一经打探，才有人神神秘秘的说了：这城啊，归古家打理。古家呢，又私藏秘籍，那秘籍却不知从何而来，或许是来路不正，引得上天不悦了吧……

洛辞砚听了只觉好笑，林纾更是心直口快，道：“古家兴起又不是一年两年了，要真是秘籍的事，之前那么多年都干嘛去了?居然还有人信，真是可笑！”

洛辞砚叹着气道：“毕竟只是些普通百姓，这病一传开，他们便已经十分恐慌了。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，也怪不得他们。”

他想起那些关于古家有宝藏的事情来。这流言出现的时间，未免太过巧合罢？他同林纾对视一眼，显然对方也想到了此事，道：“洛大夫，你说……这会不会是谁布下的局？”

他点点头，道：“很有可能。”又想起他还未来得及同唐无明讲这件事，刚想说明一下，便听唐无明接道：“关于古家藏有宝藏这件事，在几年前就已经有风声。假如当年将这件事传开的人，同现在引导流言的人，为同一伙人的话，只能说对方所求不小，且蓄谋已久。”

洛辞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，随即哑然失笑，暗暗摇了摇头。

他怎么就忘了，这人是唐门的精英弟子，身边还跟着一个苍风，对消息的来源，不可能比他知道的更慢了。

虽然这么想着，还是有了一种暗淡的失落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