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微

二

魔界入口，临城。

魔族多喜艳丽之色，一袭白衣的梅长苏在人群之中便相当显眼。好在他身上多少有着些妖气，身边带的小童看起来又是个妖力高强的，倒也没什么人去招惹他。

梅长苏闭关也有几十年了，从琅琊阁得知萧景琰似乎在潜心修炼，不常出来走动。他向人打听萧景琰的去处，也只勉强得来两个信息：一，萧景琰当年加入魔界一事的确非常震动，但他多年不露面，也少有人在意他；二，当年那个赠他心法的清源魔尊似乎当真对这一小辈青眼有加，如今萧景琰正是在他所庇护的一座城内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城主，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。

地方是知道了，怎么去又是个难题。

梅长苏本是修仙之人，魔界是万万无法入的。好在魔界除了魔族也接纳妖族，蔺晨干脆将他一身仙气压制下来，封了经络，又让他贴身佩戴妖的内丹，伪装成妖力微弱的样子；但这样一来，梅长苏也同那些小妖没什么区别了。

他思虑片刻，仍是决定乘坐狮鹫前往萧景琰所在的涧城。

跟着他的飞流却不高兴了。

“苏哥哥，风大，冷！”

梅长苏摸摸飞流的脑袋，温声道：“飞流乖。只有这样才是最快的，相信苏哥哥，不会有事的，好吗？”

飞流瘪着嘴，一脸的不开心。

梅长苏暗暗叹口气。他现在无暇去关心飞流的心情，只盼着早早到了萧景琰身边，看个究竟才好放心。

 

狮鹫速度快，风也的确大，梅长苏如今修行太低，即使有飞流自觉在他身前挡去一些风，仍是有些吃力，咳了好一会儿才从刺骨的凉意中缓过来。

他要去城主府。

飞流见他难受，又要赶路，犹豫一会儿，还是变回了原身。

一匹灰色的狼在梅长苏面前低低的伏下了身子，梅长苏愣了一下，心中不由感动，伸手轻轻抚摸着灰狼的背脊。他环住了灰狼的脖子，勉力骑上去，轻声道：“飞流，我好了，走罢。”

飞流怕他颠簸，跑的不快，却是很稳。

他往整个城中魔气最重的方向跑去。

梅长苏面带忧虑。魔界的气让他不太舒服，就算他封住了仙体也是一样的。本来萧景琰也当如此，可他却硬生生将仙根取出，重新塑造魔根来修炼，也不知他的身体能否接受这样极端的变化？但看城主府的方向魔气最重，想必他修炼的也应当顺畅，也不知是否应该对此感到欣慰……

魔界的天空一向都是暗色的，灰蒙蒙的仿佛永远都变不干净。那“气”凝结在城主府上方，已经沉淀成暗黑色，甚至隐隐发红。

梅长苏心中暗暗叫苦。看这景象，萧景琰多半入魔以深，现在要是出来，恐怕也不是能让人小觑的大魔了。

他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萧景琰么？

飞流变回了人身，乖巧的主动前去敲门。他捉住门环轻轻一扣，就有什么如同水波一样的向里荡去。那水波还轻轻推了飞流一把，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，手也脱离了门环。

飞流颇有些不服气，刚想上前再拉一次，就被梅长苏喊住。

“飞流，回来。”

门被打开了。

“来者何人？”出来的人梅长苏看着很是眼熟，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，这不是萧景琰曾救过的另一个狼妖？好像是叫……列战英？

他苦中作乐的心想，一人救一匹狼，也算是缘分吧。

梅长苏道：“在下苏哲。前来投奔涧城主，做一个门客。”

“门客？”列战英有些诧异，刚想回绝，又觉不妥，“你先进来吧。我去禀告城主，由他来定夺。”

列战英引他到偏殿便走了，梅长苏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在偏殿转悠着。

不符合修仙之人的清苦，倒也不算是魔族之人的奢华。想从装潢来判断萧景琰心性，似乎不太可能。

“你就是梅长苏？”

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，梅长苏转过身，便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。

那的确是他的发小萧景琰，又跟他印象里的萧景琰不完全像了。

那头长发倒还好好的扎着，虽然没有像以前一样用发冠收起，但也是整齐的束在脑后。衣服不象以前，总是喜欢穿劲装，显得精神十足：如今身着一身长袍，颜色低调，花纹华丽，带着一种悠然的慵懒气息。

这是萧景琰以前最不耐烦的穿着。

“在下苏哲，见过城主。”

梅长苏心中五味陈杂，也不好一直打量着对方，先行了礼方才直起身来同萧景琰面对面。

那双漆黑发亮的瞳孔如今变得晦涩幽深，瞳孔边缘隐约可见红色。

这几乎每一处都在提醒梅长苏，你的发小，你的朋友，他入魔了。

萧景琰略略颔首算是回礼，又请他就坐，看上去是要好好谈谈的模样。

“不知先生，怎么会来我这里，寻求做一个门客？”

“苏某先天不足，力量薄弱，一直很向往城主这般的强大之人。听说城主曾为了力量而忍受剔骨之痛，心生敬佩，故而前来投奔。”

“先不论我是否需要门客。先生你，一无权利，二无财力，三无蛮力，我又凭何要接纳先生？”

梅长苏笑了笑：“蛮力么，飞流是有的，想来还是能帮城主一些事。至于其他的，苏某即使现在说出来了，城主也未必相信，不如日久见人力。”

萧景琰看着对方。修为和修为之间，是有一定的压制的，对方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的确小的可怜，在自己面前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、不卑不亢的模样，单从这一点来说，此人心性便是相当不错。

他缓和了声线：“不知先生，有何专长？”

梅长苏温声应道：“在下略通符隶。”

“哦？”萧景琰眼睛一亮，“既然如此，那么日后少不得麻烦先生了。”

梅长苏道：“城主这是同意我的投奔了么？”

萧景琰颔首道：“当然。只不过，先生来路不明，想来不会介意我用一些其他的力量来保障先生的忠心吧？”

梅长苏对此早有预料，听此，淡淡答道：“苏某愿意同城主签下主仆契约。”

萧景琰倒是略微有点吃惊了。

契约多种多样，主仆契约已经是相对严苛且十分不平等的一种。其实门客和家主一般也会签下契约，但顶多是承诺类型的居多，一来保证在二人相处时不会生出二心，二来，即使门客决定离开，对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损伤，顶多是前家主的相关内容皆不可说出口罢了。

梅长苏看他眼睛微微睁大，总算是找到了昔日好友的影子，解释道：“苏某既然已投奔城主，便断然不会再寻二主。肯签此契约，也不过是苏某胆大，揣测城主乃是宽厚之人罢了。”

说魔族是宽厚之人？萧景琰心中觉得好笑，只是面上丝毫不显，回道：“既然先生决意如此，那就依了先生的意思吧。”

梅长苏便逼出了些精血，在空中慢慢画出了一个繁复的花纹，萧景琰随即同样滴了一滴自己的精血融了进去。

那花纹骤然绽放出一些光芒来，又缩小成一个极小的图案，落在萧景琰身上。

他二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契约带来的影响。

梅长苏看着萧景琰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：固然有更好的办法，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……

他必须尽快的获取萧景琰的信任，才能摸清楚他的行动。

梅长苏苦中作乐的想：左右这个发小是个心性仁厚的，就算入了魔估计也变不了太多……再不济，还有蔺晨，这个契约，他也不是解不开的。

他看着萧景琰的眼睛里似乎多了那么点温和之意，想着，总之呢，有用就好了。

“还请城主日后，多多指教。”

TBC

总算憋出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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